【昊远】风眼(一)

披着哨兵向导外衣的小白校园文

标题待定,求建议(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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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

 

黑夜总是令人不安,有风的夜晚尤其如此。漆黑天幕下隐匿了无数同样漆黑的大鸟,它们推搡着,尖啸着,前赴后继地掠过树枝梢头,翅膀与树叶拍击出杂乱无章的乐曲,贴着墙壁滑翔时又用喙和爪子撕裂一切可供撕裂的东西,水管,电线,玻璃窗,一切的一切,所有能被震颤的附着物都在簌簌发抖着。

它们在长楼尽头急速转弯,发出更为尖锐的声响,瘆瘆的,像是某种野兽垂死挣扎的咆哮。

这时候邹远总是难以入睡。小时候,碰到这样的夜晚,母亲总会轻手轻脚走进他的房间,看看他睡着与否,如果没有的话母亲就会给他念诗,告诉他有精灵住在风里,它们在风中出生,在风中歌唱,在风中旋舞,最后乘着飓风前往极北之地的城堡,那里有经年不歇的风雪,站在塔楼最高处远眺,偶然能看见冰川与海洋的分野。

那时候他反而不愿意闭上双眼,他总是努力的集中精神,想听清楚母亲的柔声细语,每一个音都想听得清楚明白。可往往一首长诗念到三分之一处时,小小的邹远就会沉沉睡去。而下一个同样的起风的夜晚,母亲又会从头念起。

就这样,一直到他离家,他都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正结局。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前室友在三个月前离开了,床位一直空着。邹远睡不着的时候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或者——

“你又来了啊。”

借着星星的光辉,勉强能看见一团黑乎乎的轮廓趴在自己床头。邹远伸出手去,小家伙一口咬上他的指尖,它的牙齿很锋利,切过指腹时却没什么痛觉,钝钝的,有砂纸磨砺皮肤的触感,那是它的舌头卷了上来。

邹远笑着抽手,开始挠它的下巴,小家伙就顺着他的姿势蹭了过来,试图在他怀里打滚,可邹远是平躺在床上的,精神向导虽然没重量,可这么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压在胸口上总让人觉得气闷。他坐起身来,小家伙无声地“嗷呜”一下,死死扒着他的睡衣衣襟试图不滑下去,可最后还是失败了,邹远没来得及接住它,它摔在了床垫上。

它显然是生气了,长长的尾巴一卷,背对着邹远坐了下来。

邹远想把它抱过来,可小东西敏捷地避开了他的手,背脊一弓,几下就跳上窗台,这样他们的视线就齐平了。邹远看见小家伙在窄窄的窗沿上缓步后退,四肢微弯蓄力,随时准备一个后跃就撞破窗玻璃跳入夜色中去。

如果能用具象化的文字来形容它的神情,毫无疑问,那将会是满屏的“不高兴”。

他们静静地对视一会儿,邹远叹气,重新平躺下去。小家伙这才纡尊降贵踱步过来,重新跳进他怀里,这次邹远学乖了,他抱着小家伙慢慢支起身来,让它趴在自己大腿上,给它顺毛,又揉它的肚皮。

小家伙满意地咕噜噜——如果能发声的话,邹远猜想它会从喉咙管里发出这样的声音。玩了好一会儿,邹远腾出一只手,旋亮了床头灯。

精神向导无所谓周遭环境是光明或黑暗,它们用其他方式感知这个世界。小家伙毫无反应,邹远却用了点时间来适应光线变化,然后才看清,它正叼着自己的左手腕,专心致志地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牙印。

邹远轻轻地笑出声来,他抱起小家伙,把它放到地上,俯身轻拍它漂亮的脊背线条。

“谢谢。”他轻声说,“差不多了……回去吧。”

小家伙不满地眯起眼睛,颈上的毛又危险地炸起来了,可邹远说完这句话就摸了摸它的脑袋,动作很快,它来不及躲开,又没办法发声抗议,只能被动接受了这个道别。

“我明天上午还有课。”邹远无奈地说。

小家伙傲娇地甩甩尾巴,拧着脑袋去不看邹远,右前爪发泄般挠着地毯上一朵绒花,下一个瞬间,仿佛什么烧灼的光弧凭空炸裂开来,它消失了。

真是个难伺候的家伙啊。邹远想。

他拉上窗帘,拧灭台灯,重新钻进被窝里,很快的,他睡着了。

 

这位小小的不速之客是从两周前开始频繁拜访邹远的。

枯燥生活中有这么个小家伙来增添一点趣味,邹远其实是很高兴的。他尽量抽时间陪着它玩,跟它聊天——其实也只是邹远单方面的倾诉而已,并且他也不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随便说说日常训练中的趣事,就没话了,不过小家伙看上去也并不介意,它只要能随时随地在邹远怀里打滚就好。

邹远不清楚它是谁的精神向导,也没法推测。人工湖对岸就是哨兵宿舍,上百个哨兵都住在那栋塔楼里,有新觉醒的,有受训好几年的,也有已经完成评级却暂时找不到合适向导只能滞留于圣所的。邹远不认识他们中任何一个,更加不知道那个“他”的精神向导为何如此频繁地往外跑,每次还都能够准确的找到自己,邹远只能猜想,大概它喜欢自己挠它下巴的力度。

那是一只漂亮的小老虎,有雪白的皮毛和冰蓝的眼珠,它还很幼小,蜷起四肢就能很舒服的窝在邹远怀里。邹远喜欢它的眼睛,看着那么纯粹的蓝色,感觉就像是看见了极北之地的冰海。

最后他沉睡在那片冰冷的幽蓝中,一夜好梦。

 

第二天上午是理论课,图景阅读与解析,教室在学院最高的七号塔顶,足足十三层,而且还没电梯,不擅体能的向导新生们永远爬楼梯爬得吭哧吭哧苦不堪言,课堂上连交头接耳的力气都流失了。有个校园传说是开这门课的王杰希教授是位传说中的魔道师,在七号塔里设下无数正常人看不见的炼金法阵保护自己,因此他从不离开这栋塔楼。

当然邹远知道这纯属鬼扯。王杰希很少离开七号塔只是因为他想尽可能节省更多时间投入课题研究中,上学年之前他的教学地点还位于南大楼一间普普通通的大教室内,改到他自己居住的七号塔也只不过是与学院方经年累月扯皮后的阶段性胜利罢了。不过他负责的课题也确实带着点神棍色彩,据说和星轨推演有关——顺带一提,王杰希教授还是校天文协会的指导教师。

这些都是乔一帆告诉邹远的。他曾经是王杰希的学生,也曾经和邹远朝夕相处了半年之久。

现在乔一帆递交了休学申请,又换了个宿舍,一个月三十天里有二十五天都跟着他那位不靠谱的实习导师在外面跑任务,邹远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今天邹远运气不错,下课后刚走出七号塔就望见乔一帆迎面走过来。邹远叫住他,然后才知道乔一帆是来找王杰希签字的,他有门课程只听过不到三分之一学时,只能申请放弃考试。

“早知道我替你带上去了。”邹远想起七号塔那似乎永远都爬不到尽头的楼梯,替乔一帆感到头疼。

“没事,我们先去吃午饭吧。”难得在学院里碰上认识人的可以聊上几句,乔一帆也很开心,倒也不急着办事走人了。

于是两个人就说说笑笑着往食堂方向走。路过北大楼时邹远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乔一帆问他。

邹远说不出话来,其实乔一帆资质比他好太多,立刻也感觉到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

北大楼是一栋典型的苏联式建筑,主楼高耸,副楼低延。就在建筑物正中心的那一点,刺破苍穹的哥特式尖顶的最高处,仔细看看,居然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立在尖顶上。那建筑太高了,从地面看上去,以邹远的目力也很难分辨出人形,乍一眼晃过时,还以为那是只歇脚的大型禽类。

“这太危险了。”邹远瞠目结舌,“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找校工。这么高,就算是个哨兵……”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高,这么危险,一阵风吹过就能让人摔下来,可那个哨兵明显在上面站了好一会儿了,也没挪窝的意思,难道这是哨兵中新流行的平衡训练游戏?

“不是。”乔一帆闭上眼睛,又睁开,“我们先走吧,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看他神情差点就要把“别去管他”四个字说出来了。而邹远还有些犹疑,“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我想他大概……嗯……大概只是为了好玩吧。”乔一帆不那么确定地说,“那个人是唐昊啊,你不知道吗?”

邹远摇摇头,他在学院里没什么朋友,也不清楚那些哨兵的事。

“他比我高一期……嗯,正好跟你是同期。”乔一帆说,“英杰说……哦,英杰是我一个哨兵朋友……英杰说上一期里,他,孙翔,都很出名的。”

 

唐昊出名是因为去年的例行考评。每年年末学院都会向塔提出借调请求,邀请若干优秀哨兵来学院测评当年新生的潜能。当然,外行人也不可能了解教育心理学之类的专业领域,测评的主要过程很简单,就是一对一近身格斗。无论体能还是技巧,效力于塔的、成熟老辣的哨兵都比尚在接受培训的毛头小子强太多。因此,这项任务又被塔那边戏称为“惨无人道的殴打”。

用学院长的话来说就是,“很有必要让学生们提前领略一下这个世界究竟有多残酷。”

去年就显得尤其残酷,因为首席哨兵叶修居然一时兴起跑过来了。

唐昊和孙翔则摊上了残酷中的残酷,他们因为同期中过于拔尖的素质,被丢给叶修负责。

第一天是孙翔,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一张俊脸上五官都快移位了,好歹还是往叶修身上招呼了几拳。唐昊拍着他肩膀说兄弟我一定替你报仇,结果第二天就换自己被揍得差点爬不起来。

结果还是爬起来了,爬起来不说,还表示要再来一局。

这不合规矩,不过摊上叶修也没什么规矩可讲。接着就是第三局,第四局……最后叶修都懒得动手了,叼着根烟,拤着唐昊后颈把他脸朝下往土坑里埋,问他,“你有没有姐姐?”

唐昊怒道,“没有。”不懂叶修在问什么,不过自己脖子捏在人家手里,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叶修就说,“哟,这可奇怪了,我还以为你是唐柔她弟弟呢。”

一干围观群众都笑出声。叶修说的是他上次来学院殴打后辈碰到的一个女性哨兵,也是这样,一局输了就再来一局,又来一局,还来一局……到最后叶修都烦了,对着妹子又不能像对汉子那样下狠手,索性就来了个尿遁,然后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这件事让唐柔怨念到毕业。而现在,毕业不到两年,这姑娘已经是次席哨兵了。

群众刚给小朋友们科普完叶修大神的光辉事迹,就看见他捏着唐昊左胳膊微微一扭,唐昊脸上表情立刻就扭曲了,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眉骨往下淌,一滴滴,全砸在地上。

“向导呢?”叶修不紧不慢提高音量,“来给这小子做个触觉屏蔽。”

他丢开唐昊,夹着香烟深吸一口,又挪开,手指轻颤,抖去积了一长条的烟灰,“打个架都能把手骨头给打断了,还憋着不说,真挺本事的……你认识孙哲平不?”

无数目光立刻就箭一样往孙翔膝盖上扎。

孙翔怒,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唐昊就更怒,可惜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对难兄难弟就此一战成名。虽然这名声嘛,光彩中也难免带了些土头灰脸,不过纵观校史,被叶修欺负这件事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概因此人实在太妖孽,太不同寻常,跟他手下吃亏那不叫吃亏,那叫必然结局。

 

邹远听乔一帆说完唐昊的事,难免有些目瞪口呆,这么精彩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居然还一无所知,顿感自己简直白念了这么久的书。

“BBS上还有视频呢。”乔一帆说,“据说连着上了十天的top hot。”

邹远脑补一下那画面,笑得乐不可支,决定回去就搜来看。

两人吃完午饭就道别了。邹远本来计划下午去图书馆看书,已经预约了一个单人静室,可走着走着,他鬼使神差地拐了条远路,又绕到北楼下。

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TBC


大概不会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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